本帖最后由 翎舟 于 2012-12-20 16:24 编辑
【连载】《无桨行舟——一个渐冻人的临终日志》(九)
“奥勒,我绝不要成为植物人,我不要完完全全瘫痪在床上!到那一刻,我宁愿吃安眠药死去。”自从在乌普萨拉大学医院见过那位神经生理医生后,我的心里就一直很难过。虽然我清清楚楚我为自己设定的那些行动步骤压根儿是行不通的。一旦瘫痪在床,我就连吞安眠药片的力气都没有了!如果真的有人肯帮我,那他肯定会被指控为谋杀。
奥勒苦口婆心地劝我说,“你千万不要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么做,特别是当着我们亲爱的儿子!相信医务人员,他们会帮我们的!”
他甚至还告诉我神经科医生已经说过了,当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病人组奥最后阶段的时候,医生会为他们注射吗啡。这样我才又稍稍安心了些。
“亲爱的,等我舌头耷拉着坐在轮椅上的时候,你会嫌我丢人吗?”我真是问了一个滑稽可笑的问题,不过却很有必要一问。奥勒说他永远都不会嫌我的,他甚至愿意为他亲爱的老婆擦屁股!
转眼就到了春节前夕。
“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过春节了。”我对一个邻居说。我知道他认为我不是疯子,因为这可能就是事实。真的,最后一次享受某种乐趣的感觉和初时的一样强烈。我尽情地欣赏花园里还葱和番红花的欣欣向荣,贪婪地聆听头顶上燕雀的欢快歌唱。就连鹩鸟那不停摆动的可爱的小脑袋都让我欣喜不已。
可今天我是真的累了!原本我们应该去萨尔茨校巴顿参加一个聚会的。尽管这是个负担,但我必须得去。
奥勒帮我穿好T恤衫,我平躺在床上,自己费力地戴上胸罩,再用夹板肿的病手吧挂钩一个个钩好。
我们终于开车出发了,但是才走了两个街区我就想回家了。不过,最终我还是强迫自己改变了主意。就算为了我亲爱的奥勒,我也得参加社交活动。碰巧就在那时,奥勒说他自个儿一个人去也行,我一听心就呼地沉了下去。省得带我去那儿难道对他来说不正是一种解脱吗?省的带着我这个皮包骨头的妻子四处游逛!看看,我的右臂耷拉着晃来晃去,我的右腿随时都有可能朝外弯去。
我们得在卡罗林斯卡医院外面稍等片刻,因为奥勒还需要去临时处理一些文书工作。我坐在长椅上,对着唇膏镜伸出了舌头。刚开始还没什么,但是很快我就看到了舌头的痉挛。舌头束状痉挛意味着中枢神经系统受到了侵害。很有趣,不是吗?我更加仔细地研究起自己的舌头——这块灰色的布满斑点的肉质东西。它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。怪异!
一想到这些,恐惧立刻爬满了我的全身。我的喉咙和舌头立刻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了。延髓症状开始了!眼泪哗哗地往下淌,连我的眼睛都在痉挛;嘴角以一种新的、怪异的方式向下牵动。
我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。“一定不能让孩子们着急!尤拉·卡林。”
最后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,我用左脚打开车门,就在站起来的那一刹那,我突然感到右腿变得一点力气都没有,我跛着一条腿蹭到大门,奥勒早就钻进去了。古斯塔夫站在那里帮我开门,我一趟上台阶就开始抱怨:“老天,怎么冒不出来这么多台阶?”
“就这些了。”奥勒在我面前不远处答道。
就在我刚刚买上第三级台阶的时候,我一下摔倒了。右腿的膝盖种种地碰在台阶上,当然右手也没能幸免。天哪!一阵剧痛袭来,血压急剧下跌,我立刻赶到头晕目眩。
“嘿!小心台阶!老婆!”奥勒一边冲我喊着,一边身手敏捷地跑过来帮我;同时两个孩子古斯塔夫和庞图斯也吓得尖叫起来。
老天保佑!我的手上幸亏带着夹板;否则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!
那晚回家后,古斯塔夫非常担心我,他躺得离我很近很近。“妈咪,我想让你的手快快好起来。如果左手也这样,那该怎么办呢》”
“那你就得更多地帮妈妈呀!”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几乎不能给孩子任何安慰。
熄灯后,我一任泪水在黑暗中疯狂流淌,打湿了枕头。无助的我紧紧抱住好朋友咪咪送给我的毛绒玩具——小斑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