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连载】 《无桨行舟——一个渐冻人的临终日志》 (六)
要用我孱弱的右手把搬家时板条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整理出来,确实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。在加拿大住的两年间,仍然有几十个箱子堆在地窖里一动没动呢!
笨手笨脚、掉这掉那现在已经成了我的“家常便饭”。
哎!也许和上了年纪有关吧,要不就是因为我性子急躁,做事总是风急火燎的。幸好,本人耐力还不错,这可多亏了我曾经坚持长跑,并几乎徒步走遍了整个蒙特利尔。凭借脚下一双耐克鞋,我慢慢地了解了这个城市……
一个硬面包圈,发起的面圈先在沸水中焯一下镶上蜂蜜再拿到柴火炉上焙烤,配上熏三文鱼、费城奶油和奶酪,这是我在加拿大最喜欢的食物。我经常去卢·圣瓦尔特买回来吃,或则干脆在蒙特梭利皇家饭店吃个过瘾。
从皇家饭店二百二十三米高的山顶上极目远眺,最远你甚至可以看见美国佛蒙特州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峰。
瞧!我们新定居的蒙特利尔周边的乡间一马平川。
儿子们都是童子军队员,我得把海狸勋章缝在他们的蓝衬衫上。做这活计的时候,我不停地抱怨加拿大的针也太劣质了!搞得我缝的针脚歪歪扭扭,很是难看。
不过这次可不是我的错!
加拿大钢笔的质地也不怎么样。每次我用它写字的时候手都要抽筋!
加拿大的土豆皮怎么那么厚?削皮器一点儿都不好使!
如此的抱怨一桩接着一桩。
在我四十八和四十九岁生日的时候——我已人到中年了——和以往每个生日一样,我都要做身体后仰以手触地的练习,不需要任何外力的扶持,我的双腿和地面能形成九十度的直角。这种练习可以检测我身体的健康和协调程度。
哎!好汉不提当年勇!现在瑞典的家中,我身上越来越没劲儿了。
或许是环境的变化让我变得如此疲惫不堪?
总是抱怨这疼那疼让我自己都觉得烦,可双肩就好像被吊在横梁上一样难受。
箱子怎么都那么沉呢?
我一路磕磕绊绊。
很显然,草坪过去根本不像现在这么平整?
【随感】 运动神经元的死亡无声无息,肌肉的萎缩和力气的消失才将运动神经元死亡的信息传递出来。然而,有多少人在症状初期,就能意识到自己究竟怎么了?平日简单到无须经过大脑的动作,突然就做不到了,判断致病原因的过程,很少第一时间就同神经病科挂上联系。
所幸,父亲在决定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,就挂了神经内科的号,当然,并不是我们对运动神经元病曾有过些许了解,而是母亲怀疑父亲说话构音不清的问题,可能是脑梗引起的。科室的号挂对了,但检查结果却和最初的怀疑毫无关系,结论是一个陌生的专业名词。
渐渐的,父亲开始剪不动指甲、捏不动小夹子、大拇指不能向外侧伸展、拿钥匙开不开门锁,甚至有时候上厕所会解不开皮带,与此同时,肌肉开始无规律地跳动,抽筋的现象也开始出现频繁,可恶的病毒开始疯狂的肆虐……
家园里有多少病友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的病应该去看哪一科?又有多少病友因对ALS毫无概念而走了致命的弯路?自从父亲病后,据我所知,周围有不少朋友通过我了解到这个病的预后,恍然大悟地反应,自己家的亲人、自己身边的朋友、朋友的朋友等等等等,就是那样的症状,最后到底不知道是什么病,就走了。如果ALS知识能够普及,大众对这个病的典型症状能够稍微有些了解和意识,那么多少病人就会避免因为诊断的弯路而匆匆离开人世,或者过早地承受本不该出现太早的痛苦啊!